西瓜皮之味

2021年1月12日 ~ 童年是什么 ~

我顶着零下二十几度的大雪天，抱了个西瓜上楼。娟娟接进门，数落我说：“反季买瓜，你头真大。”

我拍拍身上的雪，指着瓜说：“头大有头大的原因，我给你讲讲。”

小时候我住在农村。月逢二、七，镇上有集。有钱有货的去做卖卖，一穷二白的去凑热闹。

印象中是七八岁，夏末里的一天，我在集上捡了块西瓜，其实是西瓜皮，啃得不干净，挂着瓤。我捧着疯跑回家，从井里绞了半桶水，胡乱涮几下就开始啃。

正啃着，我妈揽着苞米秆撅进院子，瞧见我猫在井沿上，就喊：“吃什么呐？”

我说：“西瓜！”

我妈扔了苞米秆子，“噗噗”拍着身上的碎渣走过来，问我：“哪儿来的？”

我没抬眼，说：“集上捡的。”

沙子挂在瓜皮上，我啃得“咳哧咳哧”响。

她弓到井台边，直勾勾盯着我，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，一把扯过去，喊：“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彪孩子啊！捡人啃剩的啊？”

我当时眼里只有那块瓜皮，就从她手里又给抢回来了。刚抬到嘴边，一巴掌让她拍掉，摔在地上。

我“哇哇”地哭。

我妈也不管，自己抹了把眼，拽起我就往集上赶。到了，集也散了。她说：“下回赶集给你买瓜。”

那次她没骗我。又逢集，一大早就喊我出门。集上人多，她在前面牵着我。我一路趔趄，脸撞上了很多大人的屁股。结果找了一圈，也没见着个卖瓜的，都说西瓜已经过季了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哭了一道。没吃着瓜，满嘴都是咸味。

说到这，我愣了神，在桌子旁坐了好半天。

娟娟把切好的瓜推到我身前，说：“吃吧。”

我捧起瓜正要啃，娟娟拦住我，“你等会儿。”她一路小跑，拿回个勺子。

她说：“㧟着吃，㧟着吃就啃不到瓜皮儿了。”

我接过握得温热的勺子，㧟进瓜瓤。不料㧟深，触了底，嘴里又泛起那西瓜皮的味道。